“好累。”
这是39岁的快递员工尹某猝死在大街上,对人说的最后一句话。
事发地位于湖南株洲。根据当地媒体《株洲晚报》的报道,当时,尹某骑着速尔快递的三轮车经过合泰大街,突然将车停在路边,坐在地上。“他跟我说好累,说完这句就倒了,有人很快拨打了120和110。”目击者胡先生说,虽然市人民医院的急救医生对尹某进行了抢救,但未能挽救尹某的生命。这是一位普通的快递员。
《株洲晚报》的报道指出:尹某刚做了半个月的快递,目前还属于“学徒”。一位同事说,尹某以前在一家服装作坊打工,由于淡季没事做了,听说送快递完成基本任务有3000多元工资,便来到这里做事。
对此,快递网点承包商李先生称,这个月缺人,尹某是11月上旬过来做事的,由于还在试用期,他没有为尹某购买相关保险。“尹某身体不太好,我还在和他的家属协商,会承担一定的经济补偿责任。”
尹某的妻子说,她丈夫今年39岁,夫妻俩育有两个儿子,大的11岁,小的才1岁多。“公公患有膀胱癌,婆婆有脑梗,今年为老人治病就花了近10万元,家庭经济状况很差。”她说,丈夫为了赚钱一直省吃俭用,孩子都小,现在丈夫出了事,她都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。
速尔快递公司官网提供的联系方式一直无法接通,天下公司辗转找到了一位速尔快递的工作人员,她承认确有此事,但不太清楚善后事宜,只知道公司内部搞了一次募捐。
另一家公司的快递员小李今天告诉《天下公司》,双十一之后,他们的派送任务繁重,加班加点很正常。在他看来,尹某可能没意识到自己的体能已经透支——这也是从业者的常态。
小李说:“我想他就是累过头了,他自己也没有想到。就像你经常不吃早饭,觉得没事儿,但突然有一天,可能你一站起来就晕倒了。我觉得他加班的时候就没有想到这种情况。”
悲剧的背后,是目前中国超过200万电商物流业从业者每天工作8-12小时的日常,甚至在双十一这样的高峰期达到了每天16小时。
一家快递企业的加盟商告诉天下公司,他和快递员每天睡眠不足五个小时。可即便如此,在外界看来是网点一年最赚钱的双十一,快递员工作量倍增,收入却很难得到对应的增加。
中国物流快递咨询网首席顾问徐勇说,从企业层面而言,这是因为目前快递行业面对着“走量不走利”的尴尬局面。
徐勇表示:“目前快递行业产业集中度比较低,整个快递行业的产品单一,导致竞争同质化;同质化竞争的必然结果就是价格战。在这样的情况下,我们现在是跑量不跑利。现在你的量上去了, 但是你的利润率并没有提高。按照这个市场经济规律,应该说是淡季我们说是打折,旺季是全价,但是快递市场正好相反,没有按照这个规律。”
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局面?
徐勇认为,这是因为在强势的电商面前,快递公司毫无话语权可言。
徐勇说:“电商现在常常利用自己的货源优势,压低快递价格。特别是在这个双十一期间的话,电商说我量大,找几家快递公司,我说三块钱你愿不愿意干?你不愿意干,还有报价两块八的愿意干。所以说快递公司处在一个被动的角色——快递员平时一票的话,赚五毛;到双十一可能只有三毛。”
而根据界面的介绍,目前国内所有民营快递企业,包括顺丰在内,都使用加盟模式实现迅速扩张。对总部来说,双十一是最赚钱的时候,因为总部的主要收入是来自加盟商的面单费、物料费和中转费,加盟商承担了大部分成本。
加盟商已经赚不了太多,具体到快递员个人,可能收入更为稀薄。加之目前对于快递员服务时效和质量的考核极为严格,算上不时的罚款,收入就会更少。
徐勇说:“快递员一人在外,企业很难去监管。所以现在很多快递公司通过一些扫描计时的方式,来对快递员进行派送时效的监管。在这个监管当中,他肯定要采取一些手段,现在普遍的就是罚钱。”
假如说我们不用处罚手段,用更加人性化的手段,现在目前要完成这些工作量,肯定要增加人手;增加人手的话,快递员的收入会减少,他也不乐意;所以这两方面可能很难兼顾。
根据甘肃某快递加盟商介绍,其公司总部有投诉、延误、遗失、错发、虚假签收等等类目进行罚款,有些规定操作起来困难:比如总部要求签收率达到94%,如果达不到每票每天罚2元。但实际情况是,很多代收货款客户不要、人不在家、联系不上的情况很多,这个达标率做不到,为了避免罚款,只能虚假签收。
圆通速递首席执行官相峰告诉天下公司,在目前的市场环境下,快递公司除了提高对一线快递员的待遇,更需要加强针对员工的健康管理,避免类似悲剧;而目前,并非所有快递公司都会要求员工体检。
相峰说:“每个劳动部门、用人单位其实都应该做一个基本的体检,来判断这名员工是不是适合于快递工作。有健康隐患,早一点发现,就可以避免悲剧的发生。”
相峰也向用户发出呼吁,希望大家能够理解快递员的处境,尽量互相体谅。
相峰说:“呼吁我们的客户理解、体谅快递员的工作,比方说考虑在门口等待的快递员,考虑他的心情跟他的时间压力,减少他无谓的等待时间。大家互相理解,互相配合,让整个服务过程更加顺畅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