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新媳妇,你莫哭,转个弯,就到屋。” 从利川沙溪乌泥峡谷一直向上爬,带着一身大汗进入村寨,翻过一个山坳,便看见了木门木窗错落有致的大瓦屋,熟悉的山村熟悉的院落,让我想起了童年的歌谣。晌午的炊烟在瓦缝里袅绕,山村里弥漫着柴禾的味道,忽然一伙红红绿绿的背包客闯入领地,一只大黑狗肆意喧沸,尖锐的叫声划破了村庄的古朴与宁静,引得屋里的人相继出来观望。
从利川中部盆地海拔1400米的佛宝山起脉,起伏蜿蜒几十公里到忠路镇和沙溪乡的交界处,被乌泥峡谷拦腰斩断,形成了面积近二个平方公里的独立山寨,相传很久很久以前,这里居住着许多白胡子老汉。村寨属沙溪建设村10组,事前得知,原寨上十户几十口人打工的打工,搬迁的搬迁,走得只剩二户人家5口人在家常住。凭着一份好奇和关注,我们徒步到寨子,估计人品太好,我们第一次踏入山寨就见到了这里的全体寨民:3大人2小孩。
偏僻闭塞的村寨是一个“畏途巉岩不可攀,但见悲鸟号古木”不通汽车通飞机的地方。飞机日夜不停地从空中飞过,公路就用天门山九十九道拐也拐不上寨,同乡村大多数偏远地方的空村空寨一样,绝望的寨民选择远走他乡,剩下了李方林等坚守的遗民。老李把我们迎进屋,装烟倒茶,老婆拿出瓜子花生一个劲地招呼我们莫要客气,另外一个姓扬的单身老汉倚在门口好奇地看着我们,大黑狗感受到主客的融洽气氛,也在人群中穿来穿去,摇尾表示着亲热。老李说居住在这里要了解外面的世界,除了赶场,全凭守着天锅儿看电视,大多数时间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,让最难受的事就是憋着一肚子的话却找不到人听。
历史上村寨从没有这么安静与落魄的。过去动荡的岁月里,交通越不方便却越是安居乐业避祸躲灾的好地方。在佛宝山之间有一段开阔的山台,台外悬崖峭壁猿猴愁渡,台内林木森森流水潺潺,据史料记载,这里便是明代忠路土司覃英最初的土司治所旧司坝,至遗留着零星瓦片、青砖,一块完整的石海坝,坝边田坎上还有一对高1.2米的石狮。明朝清朝时期,一遇社会动荡不安,当地便有大批民众涌到此避乱,躲避匪霸的追杀,利川县志留有“同治年间多避贼者”的记载。据老李介绍,他们的祖辈或许就是为了躲避追杀隐居于此的。另据了解,寨上有两个溶洞值得一看,一个叫元光洞,里面大小洞就有62处,呈网状分布,人走进去,不留记号就根本走不出来。另一个洞叫跑马洞,里面有一个很宽的石厅,能行车辆,奇特的过去有人看见了马车辙印,现在有人看到了汽车走过的轮印,因我们缺乏探洞的装备,不敢冒险,只好忍痛割爱。稍事休息,老李决定带我们去参观一个叫长阴槽的地方。长阴槽与乌泥峡谷对岸的石千担隔山想望,善于联想的人类便生出许多人性化的阴阳传说来,因此阴地槽也是寨上著名人文自然景观。
老李一边行走一边介绍。他用手指比划着告诉我们,这里原来有川湖两省有名的菩萨庙,香火旺得不得了;这里叫庙子湾,原来有保护山寨的山神庙,灵验得很;这里是某某的老屋基……尽管老李如数家珍,我们看到的却是人类停止活动大自然迅速修复后的草茂林丰。在老李的带领下,我们走完宽10-20米长约200多米的阴槽,感觉这里应该是一段时代很久远的河床。因为我们在两边如漆黑土墙的岩壁脚下看到河水切割的痕迹,半山腰发现流水冲涮后的石洞,并在地槽最深的一段还有40米长的地缝,窄处不足一指,宽处不过两米,缝里热雾升腾,证明地下有阴河。老李叫我们伏地静听,将事先准备好的石头抛下,撞击声长达一分多钟才开始减弱下去。
真正让我惊奇的是长阴槽怪异的石岩,根本不是这一带我们常见的石灰石和青沙石。我把照片拿到网上比对,不是变质岩,也不是沉积岩,样子与岩浆岩中的安山岩相似,但过细比对也不尽相同。在一处曾经的过水溶洞里,我拍到一张切面光滑的岩石照片,发现里面有卵石、沙砾,还有如贝壳一类的小生物化石,其情形像估计是在几千万年前海洋成陆地时,海平面在翻滚中被火山岩浆搅拌溶合而成了新的岩石。从长阴槽回返,登高远望,寨外群山连绵不断,寨内山青水秀,一行人被古寨山山水水一草一木所迷倒。这是一块的人间净土,驴友们不为禅休,只为寻找内心久远的那份宁静,一路热烈地讨论着下次组织更大队伍到村寨露营的事情。一直在乡村工作,我知道短暂的旅行和长久的居住是有着本质的区别的。在与老李交谈时,老李坦诚地说,从情感上说,他情愿在寨上老死终生,但随着自己两个孩子开始长大,他会因孩子的打算而改变一些自己的想法。因此,是坚守还是撤离,现在还是“两木匠打架--为料(难以确定)”。挥手告别寨里的老老少少的遗民,我们一行又开始了新的起程,大黑狗亦步亦趋地跟在我们的后面“汪汪”地叫唤着到寨边,估计是平时很少有这么开怀淋漓地狂吠的机会,直至我们到了半山腰,仍然还能听到遥远山寨的遥远狗叫声,那声音如歌如泣,悠远绵长。